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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档案袋】9慢时间(1 / 4)

面对咨询师的盘问,她沿着时间轴回忆印象中的苏南瑾。

——是苏南瑾死后半个月的事。

与她对别人情绪的异常敏锐截然不同,她常常迟钝到察觉不出自己的感情。

下葬的那天她哭了还是没哭。

之后她是怎样有条不紊地处理会中事务。

她记不清,哪怕就在最近。

这半个月,她经常从梦中惊醒,甚至一觉醒来出现在任何地方——

她在疯狂用拳头砸穿门板时醒来,当时被顾泽死死按着流血的手动弹不得。

她在地牢里醒来,手里攥着人的血肉,脚下是尚有余温的尸体。

诸如此类。

过了半个月,她意识到,自己也许出了问题。

她不是讳疾忌医的人,立刻叫医生帮忙联系了一位咨询师,重金请来做心理疏导。

咨询师认为,这和苏南瑾的突然死亡有很大关系,在连续叁次的催眠尝试宣告失败后,只能采取较为笨拙的方法,通过回忆,按照时间,帮助她梳理关于这个人的印象。

为了避免情绪爆发超出她能承受的限度,咨询师推荐她先从最久远的回忆开始,逐步拉近时间线。

最早是在逃亡的路上。

他们从c国南部跨越国界线开始,沿途经过几十座城市,近半年时间到达江宁——c国最北部。

起初,苏南瑾很内向,有时候问路都需要鼓起勇气,蹲下来满脸认真地对她说“我去了”,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。

路上最大的困难是吃饭,他拉不下脸乞讨,偷东西也因为不熟练屡屡被抓,只好沿途做点日结的短工,搬砖、扛水泥,什么都做。

他个子高,长得漂亮,经常被人骚扰,他怕惹事,只远远躲开,从不还手——放到现在看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。

不过,她没吃过什么苦。

饭菜总是热的,赶路是苏南瑾抱着她走,住处有时是办公大厅,有时是地下通道,但她睡觉的地方只有一个——苏南瑾怀里。

有段时间,她感觉到外部环境的危险,恐慌之下竟然出现了返婴行为,一刻都离不开苏南瑾,含着他的乳头才能入眠,第二天早上咬得全是血,疼得他走路都直吸气。

这话当然是后来苏南瑾的自述。

是当着媚姐姐和顾泽的面说的,气得她差点当场谋杀亲哥。

大约到了西南地区,有一次,苏南瑾崩溃大哭。

这还挺罕见的,他不是会大声宣泄情绪的人。

在那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,她不知道,但在那之后,苏南瑾开始杀人——他生涩地把刀捅进对方的胸口,叫得比对方还大声。

如果有人试图走近她两米之内,就会被苏南瑾盯上,眼神像隐匿在暗处的毒蛇,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。

他那时不会隐藏情绪。

苏南瑾为了能给她一口饭吃,整日在当时混乱不堪的c国社会摸爬滚打,他学得很快,大约行程过半时,他打起架来已经有模有样,说谎时能脸不红心不跳。

他们在中部地区的一个城市安顿了月余,生活刚稍稍好转,某天夜里,苏南瑾突然再次抱着她开启逃亡之路,大概是追兵又至。

就这样,苏南瑾带着她跨越大半个c国,他们乘过船,搭过车,在那个智能手机刚刚普及的年代,更多时候只能依靠双腿。

她在那段旅程中的记忆,几乎只有苏南瑾温热的胸口,后来苏南瑾的自述与她脑海中模糊的影像逐渐重合,才变得完整。

抵达江宁时,苏南瑾没一处与从前相同,他瘦了太多,样子简直吓人,原本绸缎般润滑白皙的皮肤失去了光泽,布满淤青和疤痕。

他把她藏在角落里,攥着匕首杀死了无忧会的叛徒作为投名状,伪造死亡瞒过追兵,一切得心应手。

那场针对苏南瑾的围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
它并不像残暴的迫害一样来得激烈。

它是冬天缺少的电热毯,夏天缺少的电风扇,是被克扣后不到十分之一的分红,是比逃亡路上更难以下咽的食物。

参与的人太多,每个人都对他怀有欲望或恶意。

或许她也是将他推下深渊的人之一,她无休止的哭闹,渴望更好的环境,让他没有一夜能安眠。

他就主动跳下去了。

她不喜欢昂贵的衣服、食物、电器、饰品,不喜欢大得让人害怕的房间,自从搬到有暖气的单人间后,房间里每增添一样东西,她都怕得发抖,她知道那是用什么换来的。

苏南瑾以为她冷,用尽手段取暖。

那段时间,她也不愿意回到他怀里去,苏南瑾伸手抱她,她就躲开,他开始露出那种之后十几年常挂在他脸上的——凄丽的笑。

也许是心如死灰,亦或是表演给她看,苏南瑾开始在任务中频频受伤,他推门进来倒在床上,等她发现时血浸透了一大片床单。

她没法把几近寻死的哥哥丢下不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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